照完相,我向季先生汇报说,图集准备收编的99尊佛像,是从李巍先生收藏的上千尊佛像中精选出来的,都是元、明、清时期的金铜佛像精品。这批佛像是首次面世,有些佛像的形制连北京故宫博物院、中国国家博物馆也没有收藏。不少佛像为当时的中央政府监制,从一个侧面表明了元、明、清历代王朝对西藏的管辖和治理,对宣传国家统一、民族团结、社会和谐很有意义。担任图集主编、副主编的北京故宫博物院国家级佛教文物鉴定专家王家鹏研究馆员,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副院长、汉藏佛教研究中心主任沈卫荣教授,都是学术造诣精深、治学态度严谨的学界时俊。季先生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,一边频频点头,高兴地说:“现在研究佛教的人多了,这是个好事。”
季先生曾在《我和佛教研究》一文中讲道:“佛教作为一个外来的宗教,传入中国以后,抛开消极的方面不讲,积极的方面是无论如何也否定不了的。它几乎影响了中华文化的各个方面,给它增添了新的活力,促其发展、助其成长。”想到季先生的论述,看到季先生精神矍铄,兴致很好,我请教季先生:“佛教是否也应纳入国学的范围来研究?”季先生稍稍顿了一下说:“国学不等于儒学、汉学,中华文化具有广泛的包容性。用大国学的观念看,不光包括儒释道,还应当涵盖少数民族的主流文化。”并再次嘱咐我们:“图集一定要反映中华民族的文化交融。”
听完季老的话,我没有再就学术问题打扰老人家,把话题转到刚刚出版发行的《病榻杂记》上来。季先生听我说读者很喜欢这本书,便高兴地说:“那好,我给你们每人送一本。”说完,便在书的扉页上开始签名。签名是用钢笔写的,一笔一画,清晰流畅。看到季先生在签名时把6月27日写成6月26日,我还以为老先生把日期记错了。老人家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,笑着说:“把今天写成6月26日,图个六六大顺嘛!”听了季先生的话,大家都会心地笑了。我知道季先生入院这几年,一直坚持日写千字,便嘱咐老先生保重身体,不要太劳累了。季先生笑呵呵地说:“功课做得越来越少了,但脑子还听使唤。”本来我们还打算多听听季先生的教诲,但看到时间已将近半个小时,便依依不舍地向季先生告辞。
返回路上,我反复回味与季先生的谈话,发现在佛教对中华文化的影响这个问题上,季羡林先生、赵朴初先生、任继愈先生几位佛学泰斗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。赵朴初先生讲过:“佛教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。”(《佛教与中国文化的关系》)任继愈先生讲过:“佛教与儒教有着直接继承的关系。”(《佛教与儒教》)季先生讲过:“不研究佛教对中国文化的影响,就无法写出真正的中国文化史、中国哲学史甚至中国历史。”(《我和佛教研究》)三位宗师言简意赅,话虽不多,但对我们拓展国学研究视野,深化佛教研究内涵,揭示汉藏文化的血脉联系,进而为中华文化增辉,具有重要的导向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