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荐指数:10分
七爷爷连喝了两杯茶才算消了气,临走许诺:“你母亲之事,必会有个交代。但亲亲相隐,家丑不宜外扬,你懂吧?”
宁扶霜抿紧了唇,心头悲哀地想,原来这个正派之人,最终还是站在了宗族一方。他如此痛快地买下院子或许是为了封口。
小姑娘瞬间不想卖了,这让她有种拿母亲的性命名誉做交易的感觉。
“我会给你家一个交代。”七爷爷隐含压迫,“按朝廷规矩,粮长有罪,是可以用钱赎的。太祖有谕,粮长有杂犯死罪及流、徒者,止杖之,免其输作,使仍掌税粮。《大明律》曰,若官吏公使人等,非因公务,而威逼平民致死者,杖一百,并追埋葬银一十两。这个赔偿,你可以多要些。”
杂犯死罪,与真犯死罪相对,除十恶、故意杀人等影响严重的死罪外,其余相对轻一些的死罪,统称为杂犯死罪。至于“输作”,则是指因罪罚作劳役。
粮长逼死沈氏,甚至连徒刑都够不上,亦不用服劳役,赎罪后依然是大权在握的乡间一霸。
“我不要钱!”宁扶霜失控哭叫,“我只想要个公道!”
远远瞧着情况不对的陆燃犀,赶忙窜过来撞了她一下,示意好汉不吃眼前亏。
“扶霜,没人希望闹出人命。”七爷爷神色凝重,“你母亲是自杀。她是为了保护你。即便是为了让她走得安心,你也该想开些。”
“那您知道她为何……”宁扶霜胸膛起伏,却不想母亲身后事沾染绯色传闻,她使劲一挥手,表示算了。看七爷爷转身往外走,她忽而不甘心地问,“粮长是负责收粮运粮的,他们未必懂法,朝廷给他们那么大权力,由着他们操纵乡间诉讼,真的合理么?”
七爷爷摇了摇头:“你以为只你一人觉得不公么?早在宣德正统年间,就有御史上奏请求禁止粮长理讼,朝廷也采纳了。可结果呢?扶霜,不要那么天真。人呐,随波逐流一点,会活得舒服一些,切勿跟世俗拧着来。”
七爷爷走了,宁扶霜蹲在地上,将头埋进臂弯里,呜咽出声。
她真的好恨啊,凭什么他们逼死人却不用付出沉重代价?凭什么他们无德却可作威作福?凭什么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地按住自己?
压抑了数月的恨意和憋屈再次翻涌上来,她却从来没这么无力过。七爷爷的话抹杀了所有侥幸——她根本没办法为母亲讨回公道。
或许母亲交代遗言的时候,就预料到了这一结局。
她没有让女儿为难,她已经为女儿安排好了路:往前走,莫回头。
陆燃犀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,几次张嘴,却不知该如何劝说。他没有宗族观念,不知道跟宗族纠葛多是怎样的感受,他替宁扶霜难过,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。
不是说杀人偿命么?为何粮长就能得到豁免?
那只是个粮长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