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应下了,眼角眉梢甚至带了点得色。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,心中只觉得憎恶之至,平添一分恶心。
若非他宫檀言之凿凿,我怎么会从金枝玉叶的公主沦落到任人欺凌,若非我母亲无用,自以为生的美丽便能有恃无恐,怎么会牵连我也到了以色侍人的地步。
“站住。”
走到湖畔边,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。
我折身,见到通身绫罗的少女,她由着年纪相仿的几人众星捧月般朝我逼来,眉眼张扬明艳,像初初盛放的白牡丹。
“你就是先生在外面捡回来的野种?”
她的话半分不客气,我身边的男人赶忙提醒,“这一位是主子爷跟前最得脸的婉姑娘。”
我怔愕了片刻。
下巴被少女托起,带着轻蔑之色打量,她毫不留情地讥笑我,“我道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,原来是个毛都没齐全的小狐狸精,瞧这一马平川的,也就那张脸堪堪入目。”
我微笑,“这么说,婉姐姐一切都准备齐全了?”刻意顿一顿,“准备齐全做什么呢?做主子爷的屋里人吗?”
“你!”
她大抵是想不到我一语道破的,柳眉倒竖。
我福了福身,脸上还是柔柔的笑。
在擦肩而过的时候,她恶狠狠地警告我,掂量清楚自己,不要妄想攀上高枝。
我几乎要被她的娇蛮跋扈逗笑了。
攀高枝?笑话。
我怀揣着仇恨苟活下来,是为了将她口中那所谓高枝一把折下,踩入尘泥,永世不得翻身。
6
终于见到了宫檀。见得很不是时候,他刚杀完人。
也怪我难眠时总爱秉烛夜游,晃着晃着到了一处冷僻院落,那里头种满了梨花,一枝攀墙而出,花蕊初结,我一时新鲜便推门而入。
不早不晚,正见那个女子倾倚在梨花树干上。她极美,即便鬓发散乱垂下,也难掩那张美人骨相。她的口鼻之中不断有血涌出。
“主子,救救我。”美人垂泪,声音微微,“好痛……求您救救我……”
宫檀背对着我,我看不清他的神色,只听到他垂悯的叹息。
“碧蚕蛊毒发生不如死,苦了你了,阿宁。”
那双手温柔地覆上女子的头发,就在我以为不合时宜想要悄悄退去时,听到了令人牙酸的、头骨碎裂的声音。
美人瞪大了眼睛,我只见一行刺目的血分割开她白皙秀美的脸庞。
宫檀的动作那么从容,甚至替她拂去了肩上的梨花。
饶是一早知道宫檀绝非善类,我仍惊骇到无以复加。
原来人在恐惧到极致的时候,连四肢都是僵而麻木的。
十指扣入门扉,心里的声音叫嚣着快逃,然而脚下却一步都动不了。
宫檀发现了我。
或者说,他早就发现我了。
他折回小院中央的石桌前坐下,我几乎逼迫着自己一步一步挪近,然后主动接过酒壶,替他斟满,“先生,还是我来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