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弃也没睡，从他的呼吸声中沈清柔就可以判断。
“裴弃，”沈清柔喊了他一声，“你睡着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冷不冷？”
临睡之前他已经退了烧，但是沈清柔害怕还会有反复。
裴弃说：“不冷，不难受了，被子给你。”
他在黑暗中仿佛也能视物，一床被子被准确地扔到了沈清柔身上，把她结结实实盖起来。
这也是她唯一一床被子。
秋天的夜里还是寒凉，沈清柔想想道：“那你把褥子扯起来，铺一半盖一半。”
裴弃“嗯”了一声。
被子给了她，那些仿佛她身上带着的淡淡药香也散去不少，让他怅然若失。
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，让他觉得新奇而茫然。
两人都睡不着，沈清柔道：“咱们来讲鬼故事吧。”
从前大学宿舍里，几个人晚上经常讲鬼故事吓唬彼此，前世的记忆渐渐远去，沈清柔固执地想抓住什么，却什么也抓不到。
她自己在的时候，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的。但是现在她屋子里睡着个高大的男人，即使身有残疾，仍然让她倍感安心。
“我没听过，不会讲。”裴弃道。
沈清柔翻了个白眼，忽然变了话题：“裴弃，你从前是武将吧。”
裴弃一惊，随即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看你筋骨就像，而且你虎口、掌心皆有硬茧。”沈清柔得意地道。
虽然握笔也有茧子，但那不一样。程宣的手，也握剑，但是很少，所以他的手很白皙，手指修长，骨节分明。而裴弃的手掌很大很硬，泛着健康的血色，指节也更粗，硬朗有力。
这个男人，每个细节上都透着硬朗之气。
裴弃以为她会继续说，但是沈清柔却把话题又转回去，开始给他讲《倩女幽魂》。
讲到控制小倩的树精姥姥时，她故意发出怪笑，结果裴弃没吓到，她自己被自己吓得毛骨悚然，上下牙都开始打仗，艰难地讲完了故事。
“不说了，不说了，我要睡了。”沈清柔没出息地用被子捂住头。
结果她做了一夜噩梦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蔫蔫的，懊悔道：“再也不说这些了。”
裴弃却道：“鬼也好，妖也罢，都有善恶之分。人心险恶，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排挤鬼妖？”
沈清柔讶然，他竟然有这样的觉悟，不觉得人鬼殊途，孺子可教。
“就是。”她附和着道，又打了个哈欠，“我把剩下的饺子和饼热一下，将就着吃。今天是初五，镇上赶集，我去卖草药，再买些东西回来。”
她在裴弃的灼灼目光中，从椅子腿里掏出了一个五两的小银锭，狡黠道：“我藏钱的本事一流。”
只是可惜了，她从程家出来的时候，一文钱也没带出来。
不过没带出来也好，从此路归路，桥归桥。
裴弃微笑，深棕色的眼眸似乎有揉碎的星光，熠熠生辉。
“呀呀，裴弃，”沈清柔像发现了新大陆，“你竟然还有酒窝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