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荐指数:10分
陆秋庭觉出不妙,环视四周,果然看见西南方向的天空陡然亮了大半,一片跳动的红光之中隐隐的正是翻卷的火蛇与滚滚的浓烟。像是变乱之夜里血色染出的明亮烟花,肆意舔舐着沉沉如铁的夜空。
“不对,那个方向算起来该是……”陆秋庭似有些不敢置信地沉思了半晌,喃喃道,“铜雀街,廷尉寺?”他似乎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场大火意味着什么,颇有些惶乱失神,举步便要向起火之处跑去。
“陆主簿留步。”一身夜行衣的绣衣使统领不知何时已鬼魅般地从小巷暗影之中掠出,抬手便拦住了陆秋庭,“不错,今日廷尉寺确是只有应少卿一人值夜,只是如今洛阳宫生变,陆主簿这般在宵禁后四处乱闯,怕是下策。”
见陆秋庭似乎并未被这样的理由说服,绣衣使统领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,又道:“何况陆主簿不妨想想,以应少卿那般的意气,即便在这样大的火势之中侥幸得以保存,又可希望见到你?”
“……罢了,”陆秋庭似是泄了气地退了回去,辞气无奈之中又有着几分自嘲,“自平陵之变后我投了太傅府,想来他便是厌恶至极了。”
“知己陌路又逢巨变,还请陆主簿节哀。或许死在含章殿清算谢氏余党之前,对他也算是一种幸运。”绣衣使统领叹道,“只是那四个字,还是少提为妙,陆主簿是聪明人,应该明白。”
“知道了,下官这便回到住处,静待大人的消息。”半晌,陆秋庭辞气平淡道。
“廷尉寺是个好去处……待明日洛阳宫除去叛逆,自会彻查此案,陆主簿大可前去一观。”绣衣使统领点了点头,见陆秋庭已转身走出了几步,忽而叹道。
“多谢大人。”陆秋庭微微驻足,却始终没有回头。
后来听闻太傅在东宫之中被早已埋伏好的禁军与外营军一网打尽。
听闻右卫将军将太傅一党阖门数千号人不分男女老幼尽数斩首,一直杀到东方既白方才行刑完毕。
听闻薛太后先是被废入永宁宫,不久又披发跣足被斩于废宫。
只是这一切都是听闻。
而到了第二日清晨,洛阳的百姓们才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个画面。
彼时春日初升,零落的几缕阳光撒在刑场之上,晨雾散开后,露出的是一座座尸山。那些尸体散乱而无章法地堆起,无数头颅滚落在一旁,或是白眉皓首,或是垂髫稚龄,或是嘴唇微启神色凄茫,或是怒目圆瞪死有不甘。
那一天的春日阳光是冷冷的、潮湿空气也是冷冷的,浓烈刺鼻的铁锈味充斥着人的五感。刑场尚有暗红到发黑的鲜血未完全凝固,有血流仍在蜿蜒向前,溪流般地延绵数里,最后染红了洛水。
后有史家详考此夜惊变,谓之“辛卯之乱”。
兴平五年夏,洛阳城郊官道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