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小清拉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:“沉沉?”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怎么不进来?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?你就晚上出去散个步,也能闯祸?”杜小清一脸嫌弃,连环发问,越说越来气,真想把米沉重新塞回肚子里。米沉搭上杜小清的肩膀,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:“妈,你能想我点儿好吗?”“我爸呢?刚刚不是还在客厅?就一会儿工夫跑哪儿去了?”“在书房呢,说是有个病历要看。”“那我去找他。”米沉准备上楼,杜小清拉住她,怀疑地问:“真没在外边惹事吧?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!”米沉拍拍胸脯,一脸认真地说:“真没有,请组织上相信我!”杜小清终于半信半疑地松了手。
米原国在书房里谈公事,米沉溜进去在沙发上坐下,等了十来分钟。“怎么了,找我有事?”米原国问,“今天的事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。你跟黎家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?我听人说你在追他?”米原国替女儿打抱不平,天方夜谭似的语气:“你甩他十条街不止,比他强百倍,还用你追他?”米沉被他逗得笑起来,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:“亲爸,我谢谢您嘞,原来您这么看得起我。”“我米原国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!”天底下的父亲谈起女儿时,大多是一副这样又拽又自豪的神情。米沉话锋一转:“不过,我还是想打听打听……”她努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,心里却惴惴不安,“黎叔叔去世之后,岸舟他们搬去哪里了?”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米原国探究地问。“再怎么说我跟黎岸舟也是青梅竹马、两小无猜,他家出了事,我关心关心也很正常吧?”米沉想过要跟踪黎岸舟,看看他现在到底搬去了哪里,但每次在半路就被他甩掉了。米原国拍拍米沉的头,叹气说:“桐安区。”桐安区,那是沥淮市治安最差、环境最糟糕、房租最廉价的片区。
米沉走出书房时,脚步犹犹豫豫,还是忍不住回来跟米原国说:“爸,你当院长辛苦不?要不你别当院长了,在家休息多好!”“说什么胡话!你爸我才上任多久,你就巴望着我退休?”“我这不是觉得你们医院的工作太累人了吗?”米沉做着鬼脸笑,“我心疼你呢,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领情……”“我不工作了谁养你和你妈?”米原国问。米沉心中一滞。她想说,我现在会好好读书,将来我可以赚钱养家。可是所谓的将来,是个多遥远的存在,又充满着多少无法预测的变数?顿时涌上心头的巨大迷惘,让米沉无法再开口说下去。她只是看着米原国,欲言又止。
米家和黎家的两栋白色小洋楼左右相邻,中间隔了一片狭长的树林。以前米沉站在自己的房间里,打开窗户,就可以看见对面屋里灯火通明。现在,黎家人去楼空。她朝着夜色大喊一声黎岸舟,却再也不会有一个少年探出头来。黎岸舟的养父黎申和米原国是同事,也是最强劲的竞争对手,在这届选举中,米原国被推上齐仁医院院长的位置。而黎申落寞失意,当晚酒驾,把车开进了沥江,黎家从此一落千丈。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但架不住祸不单行。黎申去世后,妻子周式微经受不住打击,突然昏厥,被人送去医院后检查出宫颈癌晚期,这也成为压垮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