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平是中医,而且很少有年轻人能达到他那样的水平。他会很多东西,会吹箫,会弹琴,就是那些似乎只有电视剧里的角色才会的东西。原来他还会雕刻,并且雕得这么好看。
我一直觉得我们与这个世界、这个年代是有些格格不入的。我们心里,都有一些古典情结。
我们连婚礼都是按中国传统操办的,红烛红衣,帷幔轻扬,装点了我这辈子做过最美的梦。可是那一晚的红色逐渐就成了我梦魇里的鲜血,挥之不去。
我不能知道家平是什么时候开始养那东西的,那一天我惊恐地看着家平鲜血直流的手臂,他却过来抱住我:“阿嫣,别怕,没事的。我们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,很快会有的。”我无力地靠在他怀里,心里一片冰凉,说不出话来。
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
也是因为这个原因,我一直对家平的父母恭敬有加,即便得到的依然是冷面冷语、恶言相向。
当我发现家平做了这种事情时,身体一阵发虚发冷,我带着哭音捧起家平为了饲养那东西而自残的手臂:“不要这样好不好,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,明天就去好不好?”
他却抬手抹去我的眼泪:“阿嫣,别哭,要笑。我试过的,是灵验的法子,只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。”他眼睛里有疯魔的笑意。
试过?怎么试?拿什么试?
这个世上,竟真的存在这种邪术。原来家平也和我一样,在温柔的皮囊下,包裹了一颗和表面完全不一样的心。
以身饲鬼,我发现得已经太晚了。
曾经有一个老人给我算过命。我本来是不信这些的,但那老人下笔直接写出了两个字:离湮。我心惊,强笑:“老人家,写错字了吧,我是叫梨嫣没错,但不是这两个字。”老人摇摇头:“没有错。梨花有思缘和叶,一树江头恼杀君。最似孀闺少年妇,白妆素袖碧纱裙。”
最似孀闺少年妇。
梨嫣不是白梨嫣然,而是分离、湮灭。
一语成谶。
我没有办法劝服家平不要碰那种禁忌,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离开这样中邪的他。
我放弃了花店,家平带着我来到这个偏远的地方,把不知谁留下的木房子整修一遍开了旅店。
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失常了。他看着我像看到了另一个人。
他胸前有一个小人像,他不允许我触摸它。小人笑着,古怪而欢乐,就像一个活的东西。
我问家平:“是它让你到这来的吗?”
家平很久才说:“这是他送给我们的礼物。”
这真是太可怕了,家平已经能和那个小人像说话了啊。我无数次想偷了那个小人像扔掉,但家平说让我再耐心等等,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如果小人像没了,那么一切都很糟糕。
他的表情那么诚恳,竟让我相信了。
这间旅店有隐蔽的地下室,地下室下面还有长长的甬道。不知那个东西迷惑了多少人为它建造了这样一个地方,现在又让我们成了新一任主人。